散文 || 李锁怀：家乡的雍水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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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雍水河
文 | 李锁怀 图 | 李桃玲
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。这条河小得乡亲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，外村人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。她流过生养我的土地，流进我的人生，镶嵌于我的记忆，伴随着我的灵魂。
听长辈说，我们的祖先，由山西大槐树迁徙至此，发现一渠碧水在此平缓地绕了个簸箕型大弯。此湾处，南边高塬，北边缓坡，背风向阳。“几”弯平旷，土质肥沃，芳草鲜美。这不正是要寻觅的最佳宜居地吗？因此，先人就落脚在小河岸边。
这条河滋养了我们祖祖辈辈，也造福方圆万家。 肥沃的河湾地，旱涝保收，家家食足。河边大片芦苇，经济有源，户户殷实。
当年好多女子慕河而嫁。外村的妇女经常成群结队，身背一篓衣服，来河洗衣。来到河边，她们那高兴劲，真不像来劳动，而是像游玩娱乐来了，闹声笑声此起彼伏。
生长旱塬上的孩子们，也常常嫉妒我们河边的小孩，俯视到我们在河边开心的玩，便喊: “水青蛙，水青蛙”。我们回喊，“旱老蛙，旱老蛙”。有时他们不服气就说，“来个百年不遇的洪涝，我们塬边洗脚。”我们也回应:“来个百日大旱，你们饿肚子讨饭时，来我家吧。”
旱塬上的人们，看到我们的果园菜园、满囤的粮食、富裕的生活，好羡慕我们的河。果实成熟的季节，常有来河边的果园、庄稼地做一回“梁上君子”的外村人。 每逢周末，蔡家坡，虢镇的工人就来河里捕鱼捉鳖，猎获野鹜。
俯瞰小河， 林木繁茂，芦苇连片，一条绿带蔓河蜿蜒。
亲临小河，河水清澈见底，河道蜿蜒绵亘，河湾沼泽棋布，河滩涌泉不断。虫息鸟栖，物种繁荣。
“缘溪行，忘路之远近。忽逢桃花林，夹岸数百步，中无杂树，芳草鲜美，落英缤纷。林尽水源，便得一山，土地平旷，屋舍俨然，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，鸡犬相闻。黄发垂髫，并怡然自乐。”河畔的家乡，俨然陶渊明笔下世外桃园的原型。
春来，河柳飘絮，芦芽如锥。柳梢帽环头上戴，柳枝蜕骨吹喇叭。
夏至，蝌蚪摆尾，河滩径幽。林荫，青年男女谈理想谈人生；河畔，“童孺纵行歌，斑白欢游诣”。“竽呱呱”啼晓蛙唱晚，“水蚂蚱”打溏河面滑。
暑期，孩子们捣鸟窝，打水仗。鱼翅划破了你的手，水蛭钻进了他的腿。“大转湾”，“抽水站”到处是欢闹的乐园。竹篓作网捞黯鱼，泥滩踏鳖捉王八。
秋末，田园黛青，秋高气爽。 “燕喳呐”叽喳栖柿树，风拂素绢芦苇花。
小河伴我邀明月，三人把酒话桑麻。
小时候，河就是我们的伙伴，河畔的草木虫鸟就是我们的朋友。
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关于河的故事。
有位长老说:很久的时候，有个专管河流的神官，他很会治理河流。他修的桥，大水冲不垮，他治过的河，河水不横溢。彪角陈家石桥就是他所造，苟家往上游的河床，就是他所治。
传说，当年修陈家桥时，他早早告知彪角一大户人家说，今晚要顾用你家的牛帮我们运送石料，你提早把牲畜喂饱。主人早早喂饱牛等客人来用。到深夜了怎么还不见客官来牵牲口。他就到客店去问咋回事。客人说，你的牛刚使唤完，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。那人回来一看，几头牛个个身上热气腾腾，汗珠子往下滚。主人明白了，他不是凡人。 这位神官治理河道也有一套。水到平川，他固岸疏导，使河水直畅快行。若河水遇阻，则迂回弯曲，随势委婉向前。他常常夜里施工。某晚，当他治理河道至苟家时，雄鸡鸣叫，神官不得不收兵回营。不知何故，神官一去再未复回。
经年，多次暴发洪水，陈家的石桥，固若如初。苟家往上游的河床，洪水从未横溢出河床。 每听一次小河的故事，就对小河多一份眷恋。
长者还说:河，千回百折弯弯曲曲，有大河有小溪，有狭窄有宽阔，有舒缓有湍急，有清澈有浑浊。犹如千万个人一样。
是啊，河，无视前面的重重险阻，总是抱着坚定的信念，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，弯曲崎岖向前，一路欢歌，一路抒怀，最后投进大海的怀抱，履行完自己的使命。
这不正如人生吗？
人生似河。当你遇到阻碍挫折，就要迂回、思考，改变方向，屈绕慢行。此时积蓄力量，强大自己，等到条件成熟，机会来临，便咆哮疾驰，奔向远方。
人生似河。有纯真清澈涓涓细流之段，有泓碧沉稳吸纳储蓄之程，有波飞浪卷滚滚奔腾之途， 有容纳百川深奥博大之期，有汇聚众流终成大海之时。不论最终多么深厚宽阔，初始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。
悠悠小河，潺潺远流。她吹老了岁月，吹远了浮华，吹醒我悟得“上善若水”的真道。她却吹不老我的记忆，吹不远我的思念，吹不断我“从善如流”的执着。
每次回老家，自必到小河看看。每当站在小河边，看着河畔的一切，我就像婴儿躺在母亲怀抱里那样从容安祥。
小河处处都有，美丽的地方到处都是。可是，在我的心里，没有什么地方比我老家的小河更恬静更怡人。清澈小河，悠幽长流，多少朝圣者的灵魂被她带到了宁静的远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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